在这片焦土上,刻下了当代士兵的形象(王连长珍藏)

12楼
[SIZE=3][B](009)遗书与情书[/B]

几个初上阵地的新兵
伏在用三把刺刀挑起的手电筒下
借着同一片微光
写着同一个题目------遗书

 
死的滋味是什么
谁也没尝过
只是
从打湿少年男子汉袖管的电影上
从传奇  诱人的小说里
认识了死
那么英勇威武
那么壮怀激烈
当然也可怕

 
谁也不愿意
连最后跟女朋友告别
或是再看她一眼的机会都没有
就倒进无边的黑暗

 
几个十八九岁的新兵
伏身在刺刀挑起的手电光下
这样的年纪
本该写情书才对呵
但他们却开始写遗书了
甚至可能来不及署名
       仅在信首
       写上那令人心尖发颤的称呼

 
他们并不沉重
轻松
无忧无虑
简直充满激情

 
其实
在前线士兵的笔下
        遗书即情书[/SIZE]

13楼
[SIZE=3][B](010)明天他要走上战场[/B]

 
他有着母亲喜爱的黑发--------
小伙子微带些弯曲的美和骄欺!
多少次,
趁午睡放下蚊帐,
梳了又梳,照了又照,
怕让班长看到,
怕叫战友知晓。

 
可是今天,他把头发剃掉了,
全部的,象田野上突然刈倒一片丰草。
没有人催,没有人叫,
当然,更没有戏谑,没有讥笑,
昂起头,猛然成熟了许多,
象五月的麦田,一夜南风,
从根黄到芒梢。

 
啊,明天,他就要走上战场,
去迎接弹片尖厉的呼啸。

 
士兵献身的决心,
往往表现得如此简单,
为了拼搏,
也为了生存,
准备着,
让血从绷带上一片片渗出,
以显示战争的凶残与和平的崇高!

 
此刻,他把军帽提在手里,
任傍晚的风尽情抚弄着头颅,
他还想扯着嗓门大喊它几声,
不喊,周身的血仿佛即刻便会燃烧。
什么恋情啊,什么思念啊,一切一切,
都在这一瞬间远了,远了,
只有复仇的暴躁,鼓荡着一腔心潮。

 
明天,他就要走上战场,
他把头发剃子,他把头发剃了……[/SIZE]

14楼
[SIZE=3][B](011)军车  向北向南[/B]

五月,鞭子雨,
抽打着泛起红色泥浆的公路,
抽打着两辆相遇的军车,
以及军车上溅满泥浆的伪装网。

 
一车,是唱着进行曲的新兵,
一车,是在颠簸中呻吟的伤员,
一辆向南,朝着炮声开进,
一辆向北,撤向宁静的后方。

 
两车截然不同的目光,
交递属于士兵的感情:
——渴望和冲动,
——恼怒和懊丧。

 
是的,士兵是为战争而存在的,
为了在战火中分娩的和平,
拼杀,不会怯懦,
负伤,没有怨艾。

 
前赴后继,对于士兵,
自然得象太阳落了、月亮会升起,
使所有绿得发翠的禾苗,
每时每刻,
都有一束和煦的阳光,
都有一束温柔的月光。

 
啊,有战争就有这样的相遇,
歌声是火,呻吟也是火,    .
锻冶着士兵的坚韧和刚强,
还有对于功勋的认识,
还有对于捐躯的理解,
士兵的心,不是军车,心上不蒙伪装网。

 
军车,向北向南,
没入浓黑的硝烟,
没入苍茫的山岗。[/SIZE]

15楼
[SIZE=3][B](012)学会适应吧  军人[/B]

适应了酷暑,适应了严冬,
适应了洪水的暴戾和地震的凶猛,
今天,我们要学会适应战争。
学会在泥土和腐尸一起发酵的
          阵地上吃饭、睡觉,
适应随意搬开一具尸体找块平地,
摆开棋盘,来一番楚汉相争,
学会在敌人的炮火下轻松地
              运动、跃进,
适应随意跳进一个弹坑,
看爆炸的烟火四处飞腾。

 
啊,适应战争,
就是说,丢掉怯懦,学会勇敢,
就是说,丢掉软弱,学会坚定。
心灵是海,
有涌天洪波,也有拍岸钿浪,
个性象山,
有丰茂植被,也有赤裸的岩层。
能端起喷火器,把敌人烧成焦骸
表现猛禽般的凶狠和残酷,
也能捡几枚弹壳送给孩子,
坦露父亲般的厚爱和温情。

 
军人的生涯是多变的,
前方,既有一千出喜剧等你拉开序幕,
又有一千出悲剧等你摁响电铃。
军人的感情是多元的,
多元的感情,
决定我们必须学会适应------
经得起生离,
也经得起死别,
经得起惨败,
也经得起全胜……

 
军人呀,检验自己吧,
设想上一千种一万种情况,
测试自己适应的功能。
而一切适应,
都为了大地上的花卉,空中的鸟鸣……[/SIZE]

16楼
[SIZE=3][B](013)战地之子[/B]

五月,阵地上一场暴雨,
把丛林变成无数面军鼓,
又在我们脸上,臂上
崛出一条条小溪……

 
这么大的雨,
雨衣便不起作用了,
只能当作御寒构布衾’,
衣服早就湿透了,
浑身象爬满讨厌的虫子,
雨点则在钢盔上,
不耐烦地拨弹着单调的旋律,
蜷缩在战壕里,
不敢作什么晴天的梦,
只想着,假若敌人在此刻偷袭……

 
在雨中战斗,
你不知道该有多难,
常常要付出三倍的坚韧和毅力!
无法找到一块坚实的依托,
无法找到一个合适的射击位置。
连枪带人都涂满泥浆了,
如同泥塑塑在阵地。

 
也许有一天,真会诞生这样一群塑像,
他们的名字就叫“战地之子”。
置于城市广场的中心,
向人们提示战争,
提示昨天经历的风雨。
但此刻,我们顾不得想这些,
望着压到头顶的乌云,
诅咒这该死的天气。

 
尽管,这暴雨会洗去阵地上的血污,
使山林重新飘出青青的气息,
而家乡,我的父老,我的兄弟,
会因为这五月之雨,
高兴得说东道西,
仿佛只消一场暴雨,
丰收就会走进他们怀里。

 
五月,阵地上一场暴雨,
从此,战争便进入雨季------[/SIZE]
17楼
[SIZE=3][B](014)战争 士兵 节日[/B]

自战神用阔大的黑翅
    覆盖了南疆的山群,
腥膻的血染脏丁芭蕉叶上的碧绿。
我们便长在阵地上了,
长成匍匐于地面的野草,
长成矗立于火海的岩石。
以昂贵的青春和昂贵的生命,
续写共和国不朽的战史。

 
战争,从来都是按自己的规律运行,
它可不管今天是谁的诞辰,
也不管明天是新的一元之始。
珍珠港事件之前之后,
都有一串叫政治家惊心的地名,
注定了我们在当兵的岁月,
不能随意举起三杯两盏,
不能沉迷于仑巴、探戈、小步舞曲……
为此,我们真该感谢南方,
南方没有隆冬,
春花不凋,秋花不败,
减去多少对逝川流光的惋惜!

 
战争不照顾节日,
并不是人们不愿过节。
我们常在堑壕里祝福,
祝福中秋,
祝福元旦,
祝福党中央经济改革的重大决议,
祝福沿海开放城市簇新的图纸,
愿不夜的码头和航空港象银河,
愿脚手架象密密的树林子。

 
当然,除了祝福,我们还有争论,
争论足球有奖选票和跑马场的赌注有没有区别?
争论学非所用的中国知识分子和巴黎洗盘子的大学生谁是幸运儿?

 
祝福、争论,争论、祝福,
哪怕面红耳赤也是战地的甜蜜。
只有我们才明白这祝福与争论多么贵重,
放弃它,你必定抱憾一世,
墓碑与勋章的距离实在太近,
一秒钟便会涅磐于烟飞火卷的山脊。

 
其实,我们的祝福就是思念。
思念故乡,思念人群,思念安谧,
但却不愿人们也思念我们。
思念我们会分了他们的心,
节日里酒会不香醇,歌会不响亮,
跳舞时会因为走神而失却魅力。
我们也不愿看浪漫的诗人,
节日里为我们写些过于浪漫的诗句,
说我们如何坚守,如何还击,
说我们的献身如何壮丽。

 
我们的父母姐妹都在过节啊,
我们的亲朋好友都在过节啊,
让他们在酒杯里掺一滴泪珠有什么好呢?
那泪水只会渍疼我们的心,
甚至软化我们年轻的意志。

 
我们说,内地啊,亲人啊,
你们把我们忘了吧,
忘了战争,忘了风雨,
连梦里也不要有狰狞的弹片,燃烧的废墟。
你痛痛快快地要笑就笑,要唱就唱吧,
忘记我们,才是我们的幸福,
才是我们这些砥柱于南疆的男儿和女儿的价值。
要不,要我们这些军人有什么用呢?
寸草报春晖,可不是要我们在亲人们的欢乐中,
陡添几分苦涩,几分忧郁。

 
我知道,这样也不单单因为节日,
还为了梅红,为了荷绿,
为了夕烟里那些粗鲁的嬉笑,
为了冰刀上少女旋转的舞姿,
共和国每一天都应该成为节日。
哲人说:
节日的意义不只是纪念,
更在于伟大的开创和伟大的进取!

 
只要有一天,内地的人们偶尔来到这里,
意外地看到这平静了的战场和阵亡者的墓地,
他们能象《这里的黎明静悄悄》中的年轻人那样
郑重地在墓前摆上几束花枝,
我们和地下的英灵都会感激万分。
我们会说:看吧,看吧,
这遥远的边山,树有多俊!花有多美!

 
啊,战争!
啊,士兵!
啊,节日![/SIZ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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